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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三章(1 / 4)

作品:《冰川渐暖

年底将近,学校里诸事繁杂,郁澈周三开会接到通知,下周三前要出好两套期末试卷交上去。这就算了,学院里各类会议跟活动不断,她每天被推着完成各种事项,从周一连轴转到周四。

在办公室里闷头坐了一下午,别的同事忙得烦了,互相聊天打趣来排解,偶尔善意地聊聊所带班级里学生的八卦。

郁澈不喜欢说话,全心全意地忙着手头的事情。累了就望着窗外放空,被cue到时,客气地答上几句。

已近下班的点,走廊突然一阵吵哄哄,过了会不仅没消下去,声音反而逐渐靠近办公室。

郁澈听出来教务处一个同事殷切的声音:“郁局,您怎么这个点来了?”

说话的人已经走到办公室门口,笑容亲和地对人说:“私事,我来看看郁老师,接她回家里吃饭。你们下班吧,不用管我,我马上就走。”

“既然这样,那您随意。”

“好好好。”

郁澈停下笔,从一堆书卷里抬起头,看着一身黑色正装,手提公文包,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端步走到办公桌前。

他脸上的笑意在与郁澈对视时更深,儒雅随和的脸庞该有的皱纹一道不少,不仅不显老,反而十分具有成熟男人的味道。

“大姐请不动郁老师,郁诚同志只好亲自来接,这么大的派头,郁老师总该放下工作回家吃顿饭吧。”

郁诚声音里藏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宠溺,即使当着外人的面也没刻意摆官架子,像个再普通不过的兄长:“你嫂子今晚亲自下厨,做的都是你喜欢吃的菜。大蛋糕下午就拎回家了,万事俱备,只差你这小寿星。”

听见“小寿星”三个字,郁澈再难做到无动于衷,抬起头,无奈地喊了声:“哥。”

都三十岁了,还小寿星,怎么说的出口。

“先别急着喊哥,你把东西收拾收拾,咱们路上边走边说,这都快六点了。”郁诚看了眼表,手悬在桌上扫了扫,示意郁澈快点整理。

“我可让司机先回去了啊,你如果不带我回家,我还要打的,多费钱。”

郁澈没动,听他安排地明明白白,勉强耐着性子问:“我不是说过不回去吗?”

“还不止一次地说过。”她冷声补充。

“去年你不回家过生也就算了,但今年这么大好的有纪念价值的日子,怎么还能不回去呢?走吧,哥哥必须给你庆祝一下,恭喜郁澈老师陪郁诚同志郁欣同志一同踏入奔四行列。”

郁诚的职业病上来,说辞一套一套,看样子似乎真的兴致勃勃。

郁澈:“……”

这也值得恭喜吗?不至于。

她还是不动,无论如何,也不想在这个日子回家。即便多年过去,往事已经淡了模样,只剩下浅色的印子隐隐约约,但毕竟没有彻底消失。

大家却仿佛无事发生过的样子,她则要装作毫不知情,这太压抑了,她不想演。

原本狠了心不与任何人过这所谓的生日,但她没想到郁诚会直接追到学校来。

办公室里的同事都没急着走,脸带笑意地在旁看着他们。一是平时只是听说过郁诚,没有近距离接触的机会,二是郁老师私下里沉默寡言,很少有人能跟她说这么一大通话。

眼下兄妹二人的相处模式让人稀奇。

虽然是亲兄妹,郁诚跟郁澈除了眉眼有三分相似,性格和做派简直是天壤之别。难以置信,这竟是同样的父母养育出来的。

郁诚又看了眼表,急道:“哎呀,别犹豫了,我的妹妹呀,今天要是不把你带回去,你大姐和你嫂子可不会放过我。就连爸也要给我脸色看,你就心疼心疼你哥我吧。”

郁澈不想听他油嘴滑舌,嫂子说过,郁诚这种男人的话最不可信。她拆穿说:“你哪有那么惨。”

话虽这么说,手上却开始收拾起来,不得不向郁诚妥协。别的不说,再让人看戏下去,这些话传出去又是一堆无端的揣测。

何况郁诚大冷天的亲自跑过来一趟,她心里不是不知好歹,若再坚持不回去,确实有些不识好歹,尽管她并不情愿。

桌子收拾好,郁澈戴上围巾,跟着郁诚坐电梯下楼。

她的车就停在楼下,两人下楼便迅速进到车里,打开暖气取暖。

郁诚全程呵呵发笑,仿佛办成一件大事,脸上得意的表情有些忘形。

他越高兴,郁澈反而越后悔。

怎么就轻易答应跟他回去了呢?

后悔是来不及的了,无声叹了口气,郁澈从停车处把车开上道。才驶出去,握着方向盘的手兀然紧起来,连指甲盖都发着白。

白色毛衣,短款外套,灰色笔筒裤包裹着笔直修长的双腿,脚上一双马丁靴。风吹乱了林知漾额上的刘海,她懒散地坐在长椅上,像个刚放学的学生。

看见郁澈的车过来时,原本还无精打采的人忽然有了精神,一跃而起,准备拦车。

郁澈蹙眉,冷淡地看她一眼,加快车速的同时摇上了车窗,就那么离开了。

林知漾:“?”

她怀疑了一瞬,确定刚才车上的人的确是郁澈,郁澈也看到了自己。

可能是因为车上有人,所以不想跟她说话?

林知漾坐回椅子上,不知道怎么进行下一步,谁让她来得不是时候。

她有些好奇,副驾驶座上的男人是谁?同事还是家人?还是相亲对象?

*

郁诚被她突如其来的踩油门吓了一跳,敛起笑意,口吻严肃地批评:“学校里你开这么快干什么,再碰着人,慢点!”

郁澈没有应他的话,却听话地放缓了车速,一张脸绷得有些僵硬,眉梢眼角尽是不悦。

好在郁诚大大咧咧地,没注意到异样,看着过往的学生与她闲聊:“年轻人是不怕冷,你瞧姑娘小伙们穿的,脚踝都露在外面,这老了还不得病。就我跟你说,你现在可得保养好,否则过几年到我这个年纪,你就知道厉害了。我……”

郁澈刚开出学校便想把车开回去,打断他:“哥,我从路口那里帮你打辆车,我不想回家了,有点累了。”

郁诚以为她嫌烦:“别啊!好好好,我不说话行不行,我不吵你,你开你的。”

郁澈还是在路边停了车:“不是嫌你吵,我有别的事情,今天不能回。”

“你跟我说说是什么事?”

郁诚很认真地问她,看她沉默,心里便有数了,补了一句:“你今天不回去真的说不过去,全家人都在等你。郁澈,该懂点事了。”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郁澈收回所有的推辞,重新发动车。离淮大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郁诚见危机解除,悄悄给老婆发消息:【完成任务,可以准备接驾了。】

【我就说你的面子比大姐大。】

【嘘嘘嘘,这可不兴说啊,低调。】

没过一会,郁澈放在车上的手机亮起,郁诚伸头看了眼,来电显示是“林小姐”。

他随口问:“有人找你,接不接,这谁啊?”

恰逢红灯,郁澈用冷淡掩饰住紧张,拿过手机点了拒绝接听。这一点仿佛耗光她最后的力气,疲惫地敷衍:“可能是提醒交物业费吧。”

她把手机静音后反扣。

绿灯按时亮起,黑色的车随着车流往前,郁澈有一刹那忘记自己将要去哪里。天色完全暗下去,街上暖亮的路灯守着凛冽的朔风,耳边郁诚嘀咕了句“冷成这样,也该下雪了”。

郁澈的情绪随之低落,坠在冰面上,一遍一遍地在想林知漾等了有多久?

今天风大,刚才看上去,她穿的不多。

她现在应该回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