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弹弹手指让那根烟化了灰烬随风散了，又招了招手，祭坛上一颗苹果顿时化在他手里，咬了一口，一边继续揉著兔子耳朵一边叹息道：「小畜生，你饿不饿？」

吃饱了兔儿草的大兔子摆摆耳朵，懒得理他。

「我还真有点饿，」山神自顾自地揉著它软软的毛说，「今年没糖吃。」

他神色平静而淡漠，那是个数百年孤独岁月所沉淀出的寂寥姿态，他轻声说：「不知道明年还有没有……」

沉默了一会儿，他又扯扯兔子耳朵，想起那个分龙须糖给他吃、跟她爸一样傻呆呆的小宝宝，满眼都是温和的笑意。不知道那小女孩，长成什麽样了。

那一年年末的时候，小俩口就著已经存到的钱，又跟秀秀家的亲戚借了一些，让秀秀她妈带著小孩来外省，将手术给做了。

手术很成功，恢复得也不错，秀秀她妈成天乐得合不拢嘴，逗著日益活泼起来的小孙女儿叫外婆小丫头因为常年病著，连学说话也比其他小孩慢些。

大河这一年里劳心劳力，累得枯瘦不少，然而精神十分振奋，对著女儿憨憨傻笑，拿他粗粗的手指去戳女儿的小肉脸。

这天正逗著好玩，突然小丫头含著指头口水滴答地，「把……把！」

大河腿一软，差点没站稳。

秀秀比他早几天得了句「麻麻」，此时站在大河旁边，头发凌乱，一脸倦容，然而跟大河一样，满眼都是幸福的笑意。天下父母心，在小孩呀呀学语的这一刹那，都没有什麽区别。

不久之後医生宣布秋秋可以出院，一家人欢天喜地，秀秀和大河各自请了假，陪秋秋与秀秀她妈回乡下。

火车开回了省城，一家四口背著行李在月台等去县城的巴士，秀秀她妈抱著女婴，小俩口一边一个，牵著秋秋的小手往上提，教她虫虫飞、虫虫飞。突然就听见尖锐的车轮摩擦声与近旁行人的尖叫。

「哧嚓！」

大河最後的记忆是车身辗倒站牌的嘎吱声，他看见了女儿的脸，咧著嘴望著自己被举高的小手，那样欢喜的笑，完全不知道周遭发生著什麽。

而後他陡然浑身剧痛，凌空飞了出去。

第六章

那一年的夏天热得闷人，山里顿时成了清凉的好去处，来游玩和在山脚下农家乐里常住的游客络绎不绝，为了营造出山花烂漫的美好气氛，村长现在已经是大山景区负责人了特意让人在山神庙周围种了许多芍药，大朵的鲜花成片地怒放，鲜豔的红色倒是与山神像头顶上那张添了金丝边的红布相映成趣。